九一天美乌鸦大象

首尔弗里兹艺博会刚刚落下帷幕，而与展会同期的各大艺术展，正在韩国财阀系美术馆、私人美术馆、画廊及艺术机构，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作为亚洲的艺术新地标城市，首尔是“大”的，也是“小”的。“大”在于城市的面积与藏品精度，从一个区到另一个区的美术馆，可能都是30分钟车程起，且每个区都有不同韩国大公司财阀所建的美术馆以及国立美术馆。

阿拉里奥美术馆，2024

韩国国立现代美术馆，2024

“小”的是很多私人美术馆与艺术机构可能面积并不很大，在一个区内往往分布密集，且彼此之间步行可达，是“小而美”的艺术群落生态。

我们在首尔马不停蹄地Art Walk了几天，并给大家带来了极具当地特色的，以财阀、私人公司家收藏为主导的艺术生态及展览观察。

特约主笔：黄夕芮

责编：叶 荔

叁星美术馆

Leeum Museum of Art

叁星美术馆外部与内部

一提到著名的韩国财阀，我们首先想到的一定是成立于1938年的三星集团（Samsung Group）。其产业涉及电子、金融、物流、建筑、化学、汽车、机械等多个领域。三星集团是韩国最大的公司之一，其总资产在全球排名第17位。

位于首尔江南区的叁星美术馆（Leeum Museum of Art ），由三位国际知名建筑师——马里奥·博塔、让·努维尔和雷姆·库哈斯共同设计。和很多“老钱”风格的集团或基金会的收藏不同，三星集团在展览艺术家的选择上，眼光非常先锋、独特，如果与欧洲的老牌基金会或美术馆相比，三星的审美偏好，或许与Prada集团的眼光更为类似。

安妮卡·易（Anicka Yi）“另一种进化，或置身其中”个展现场，叁星美术馆，2024

去年，展馆中呈现了艺术家菲利浦·帕雷诺的巨大环境互动作品，此次在弗里兹同期，三星展出的是韩裔美国艺术家安妮卡·易（Anicka Yi）的大型个展，“另一种进化，或置身其中”（There Exists Another Evolution, But In This One），这也是她在亚洲的首次机构展览。

走进安妮卡·易的展厅，首先看到的是一片黑暗中，水池上散发着惨白光束，触角不断伸缩的透明“水肺”，又类似机械甲虫，是科技与生物的结合。

安妮卡·易（Anicka Yi）“另一种进化，或置身其中”个展现场，叁星美术馆，2024

另一侧，亮着黄光的“产后蛋（The Postnatal Egg）”，里面黑色晃动的阴影，似乎像是昆虫被困在了“蛋”中，又像是某种生物想要破茧而出。

这位生于首尔、现居纽约的艺术家被视为当今最重要且具突破性的艺术家之一，这次展览中，除了她的新作品系列，还有她过去 15 年中的代表作。

安妮卡·易（Anicka Yi）“另一种进化，或置身其中”个展现场，叁星美术馆，2024

包括她使用细菌、气味和天妇罗炸花等有机和瞬时材料完成的作品。立形的雕塑，像是长满了细菌的有机体，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架上作品中，她则把细菌的内部结构以抽象画一样的形式呈现，让人想起海洋生物、物种最初的起源等等。

安妮卡·易（Anicka Yi）“另一种进化，或置身其中”个展现场，叁星美术馆，2024

二楼的展厅，则极像一个巨大的“培养皿”，充气的透明实验仓，巨大的生锈绿色培养容器被泡在黢黑的水中，细菌不断在滋长。她的作品中，生物、真菌被放得很大，而“人”却变得很小，也是因为艺术家想要以此来挑战以人类为中心的固有观点。

在主展厅外，叁星美术馆的另外两个展览，分别为韩国瓷器、书画、饰物的馆藏展，与一个年轻艺术家群展，其中包括一组中国艺术家张月薇的作品。

爱茉莉太平洋美术馆

Amorepacific Museum of Art

爱茉莉太平洋美术馆

我们现在看到的爱茉莉太平洋美术馆新馆于2018年建成，实际上也是集团总部的所在地，是著名英国建筑师大卫·奇帕菲尔德（David Chipperfield）所设计，总面积达18.9万平方米，分为地上22层和地下7层，通体白色，网格状的方形拉丝结构，简洁大胆。

1979年，美术馆始建之时，其实是为了存放韩国最著名的化妆品集团公司爱茉莉太平洋集团创始人徐成焕（Suh Sung-whan）的私人收藏。而成为公共美术馆之后，这里的展览质量更是在全国可以当得上数一数二。

艾默格林 & 德拉塞特“空间”个展现场，爱茉莉太平洋美术馆，2024

此次在弗里兹期间的展览，是著名的北欧艺术家组合艾默格林 & 德拉塞特（Elmgreen & Dragset）迄今为止在亚洲最大规模展览“空间”（Spaces）。整个展览仿佛一本小说，走进展厅，就走进了艺术家为我们编制好的故事之中。

展览围绕着社交网络，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以及社会现象展开，艺术家艾默格林（惭颈肠丑补别濒）告诉我们，展览中的很多场景都是生活中他们或身边家人朋友的真实经历，他们希望把这种场景还原，把个体的典型作为这个时代的标本展现给我们。

艾默格林 & 德拉塞特“空间”个展现场，爱茉莉太平洋美术馆，2024

艺术家组合的六十余件作品，被分别放置在五个沉浸式装置中，包括一个140平方米的完整的家庭住宅、一个公共游泳池、一个带厨房的餐厅、一个化学实验室，以及一个艺术家工作室的还原。

艾默格林 & 德拉塞特“空间”个展现场，爱茉莉太平洋美术馆，2024

我们仿佛在不同的短篇小说中穿梭，每个场景看似独立，又彼此联系。在房间相框里的女主人，此刻端坐在餐厅中，与一个不知名的男子视频电话，而在她离开家之前，在镜子上留下了一句话：“我再也不会见到你了。”

德里克·亚当斯（Derrick Adams）“大道”个展现场，爱茉莉太平洋美术馆，2024

逛完这个沉浸式展览，我们还能看到高古轩所代理的艺术家德里克·亚当斯（Derrick Adams）的首场韩国个展“大道（The Strip）”。这一系列绘画描绘美容用品商店的橱窗，与展厅楼上的化妆品陈列形成了非常有趣的并置，据艺术家说，这些橱窗都是他在布鲁克林的工作室附近和世界各地拍摄收集的。

乐天美术馆

LOTTE Museum of Art

乐天集团大楼“乐天世界塔”外观

丹尼尔·阿尔轩“首尔3024”个展现场，乐天美术馆，2024，摄影：Jeon Byung-cheol

大名鼎鼎的乐天集团（Lotte Group）成立于1948年，是韩国的五大财团之一，集团的业务涵盖了食品、农业、餐饮、酒店、百货商店、电影、化妆品等多个领域。而韩国国内第一高、世界排名第六高的乐天世界塔（Lotte World Tower）则是首尔的重要城市地标。

我们的艺术目的地，于2018年创立的乐天美术馆位于乐天世界塔7层，由首尔的BCHO建筑事务所设计。目前在展的是以“虚构考古学”闻名的纽约艺术家丹尼尔·阿尔轩（Daniel Arsham）的个展“首尔3024”。

丹尼尔·阿尔轩“首尔3024”个展现场，乐天美术馆，2024，摄影：Jeon Byung-cheol

正如展题“首尔3024”，艺术家这次为首尔这座城市特别在现场制作了一个大型发掘现场，企图在展厅中用火山灰、方解石、石膏和紫水晶等材料的雕塑，塑造一种未来在3024年时，首尔被发掘出的“遗迹”效果，为我们提供了一种从未来视角审视当下和过去的独特体验。

除了雕塑作品之外，展览中还有绘画、建筑和影像作品，囊括了艺术家20多年来的艺术创作，从以卢浮宫收藏的雕塑为蓝本创作的 “侵蚀的古典雕塑 ”系列，到与标志性二次元文化 “神奇宝贝 ”合作创作的作品等等。

湖岩美术馆

Ho-Am Art Museum

湖岩美术馆外观与花园中的布尔乔亚“大蜘蛛”

湖岩美术馆是一座位于韩国京畿道龙仁市爱宝乐园内的私人美术馆，距离首尔市中心大概1.5小时的车程，1982年4月22日对公众开放，是当时亚洲最大的私人美术馆，包括了一个极美的传统韩式花园。与我们上一节介绍的以公司冠名的叁星美术馆不同，湖岩美术馆虽然是由三星集团创始人李秉喆创建，却是以他私人的名义命名的。

为什么叫“湖岩（贬辞-础尘）”？实际上这是创始人李秉喆的笔名，意思是像湖泊一样用清澈的水填满空间，像石头一样不可动摇。

尼古拉斯·帕蒂“尘”展览现场，韩国湖岩美术馆，2024

弗里兹期间，瑞士艺术家尼古拉斯·帕蒂（Nicolas Party）迄今为止规模最大的回顾展「尘」（Dust）刚刚于湖岩美术馆开幕。

展览呈现了艺术家 48 件过往绘画和雕塑、20 幅新作，还有五幅特地为这次展览创作的大型粉彩壁画。

尼古拉斯·帕蒂在湖岩美术馆创作壁画《云》（Clouds，2024），摄影：Woojeong Lee，2024

艺术家特地早早来到美术馆现场创作了他标志性的粉彩壁画，因此我们可以在现场看到因壁画与传统带框绘画的迭加，所产生的丰富视觉效果。

帕蒂还把湖岩美术馆一层和二层的展厅设计为相似的布局，用美术馆狭窄的走廊、宽敞的房间，以及共性门廊和仿大理石等中世纪建筑和绘画中反复出现的元素，重新构建了一次空间，把每个房间都紧密联系在一起。

尼古拉斯·帕蒂“尘”展览现场，韩国湖岩美术馆，2024

对尼古拉斯·帕蒂来说，艺术史像是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歇的档案库，他可以自由地借鉴从古代到现当代艺术史上各种艺术家的风格、主题和材料，也因此，他的风景画、静物画和肖像画总是在当代性中带有古典的意味。

饱和的色彩、简洁的形式和诡谲的意象使他的作品在轻松与深奥、幽默与庄重之间游走，既显亲切，又难以捉摸。

阿拉里奥美术馆

ARARIO Museum

阿拉里奥美术馆外观

阿拉里奥美术馆是韩国最知名的收藏家、公司家之一——金昌一老先生（Kim Chang-il）创立的。

他自己也是一位艺术家，阿拉里奥美术馆外的那棵树与彩色霓虹灯牌，都是他的个人创作。

阿拉里奥美术馆展览空间

他1978年便开始收藏当代艺术品，那些当代艺术史上响当当的名字——安迪·沃霍尔、芭芭拉·克鲁格、辛迪·舍曼、皮埃尔·于热、翠西·艾敏、白南准等等都早早被他纳入囊中。

对于中国的艺术家，他也同样如数家珍，张晓刚、岳敏君、王广义、方力钧，尽管他不会说中文，这些名字他都烂熟于心。

阿拉里奥美术馆展览空间

展厅中展览的是来自他横跨36年的私人收藏。空间与金昌一本人一样，极具热情与趣味，内部结构错杂，似乎没有任何固定的观展动线。

我们所能做的只有随机而动，时刻准备着发现新的艺术作品。

阿拉里奥美术馆展览空间

放着矿泉水瓶的休息室，挂着摄影作品的沐浴间，突然出现在你眼前的半截身体……在阿拉里奥美术馆中看展，的确是一场充满了“惊”喜的冒险。

松隐艺术与文化基金会

SongEun Art and Cultural Foundation

松隐艺术中心

松隐艺术与文化基金会是燃料公司ST International的已故创始人Yoo Sung Yeon于1989年建立的。

这个三角形的空间自2021年开幕以来就受到了极大关注，由瑞士的著名建筑事务所赫尔佐格德梅隆设计。如果我们仔细去看清水混凝土的外立面，就会发现松树的纹路赫然印于其上，与其名字“松隐 SongEun”相得益彰。

松隐艺术中心

弗里兹期间，美术馆与皮诺的基金会合作，推出了包括玛琳·杜马斯（Marlene Dumas）、多米尼克·冈萨雷斯-福斯特（Dominique Gonzales-Foerster）、费利克斯·冈萨雷斯-托雷斯（Felix Gonzalez-Torres）、大卫·哈蒙斯（David Hammons）等在内 20 位艺术家的超 60 件作品展。

其中，尤其吸引人的，要数地下二层由多米尼克·冈萨雷斯-福斯特所创作的歌剧装置。步入地下，我们首先听到的是立体环绕的歌剧美声，顺着环形镂空的美术馆结构，缓缓上升，创造出犹如在小型音乐厅中的音响效果。

多米尼克·冈萨雷斯-福斯特，《翱笔贰搁础(蚕惭.15)》，2016

随后我们就看到一个用猩红色灯光打造出的“歌剧舞台”，转过身，发现歌剧演员就在右侧，对着观众动情地悲诉，让人不觉恍惚：我们是否真的置身剧院？

韩国国立现代美术馆

National Museum of Modern and Contemporary Art

韩国国立现代美术馆外观

“连接的身体：亚洲女性艺术家”展览现场，韩国国立现代美术馆，2024

韩国国立现代美术馆（MMCA）是韩国唯一国家级当代美术馆，就坐落在著名的景点景福宫旁边。目前的群展“连接的身体：亚洲女性艺术家”，集结了来自亚洲11个国家，60位亚洲女性艺术家的130件展品，其中包括了曹斐、郭凤仪、草间弥生、小野洋子、田中敦子、芭蒂·克尔（Bharti Kher）等重磅艺术家作品。

本次展览共分六个展区，用女性的语言、女性的视角去讲述世界，以及展现刻印在身体上的亚洲历史。

首尔市立美术馆

Seoul Museum of Art

“世界尽头无尽分裂”展览现场，首尔市立美术馆，2024

首尔市立美术馆（SeMA）位于德寿宫旁，地铁市厅站附近，由历史建筑改建而成。目前在展的群展“世界尽头无尽分裂”，同样最大程度地呈现了女性艺术家的创作与思想表达，囊括裴伦焕（Bae Yoon Hwan）、梁慧圭、洪承蕙（Hong Seung-Hye）和李昢（Lee Bul）在内的韩国艺术家的作品。

展览探讨了在后媒体时代，各种“新老”媒介——旧媒体和新媒体、虚拟和现实、人工智能和身体，它们要如何共处？当“新”媒体在滚滚的时代潮流之下变成了“旧”媒体，原本的“新”又该如何自处？

“世界尽头无尽分裂”展览现场，首尔市立美术馆，2024

三天的首尔Art Walk，我们看到的是狎鸥亭大大小小的新建私人美术馆建筑，既各有风格，又达到了某种线条利落上的统一。梨泰院和汉南洞从原来的夜宵圣地，变成了韩国本土新当代艺术机构的聚集地。

三清洞附近的公立美术馆与更加老牌的本土画廊都是步行可达的距离，还有江南区的叁星美术馆，为都市的浮躁罩上了层降温的薄纱。

如果说，很多人在来到首尔之前，一直很疑惑为何弗里兹把唯一的亚洲分部选在了首尔，那么来到这里之后，相信你已经找到了答案——遍布城市各地的私人美术馆、博物馆和画廊，已然成了城市生态的一部分。

也让我们明白，艺术能让城市更加多元、包容，更具创造力，散发出让人迷醉、反复流连的魅力。